昨天我和一位好友聊到,在關係中有時候會需要抽離自身的角色來做溝通,這點是我自己目前難以做到的,當我聽到那位朋友有忠實反映對方狀態的實踐經驗時,突然想起聖嚴師父在圓寂前說的偈言:「無事忙中老,空裡有哭笑,本來沒有我,生死皆可拋」,初嘗到裡面的意境,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。其實我第一次聽到師父遺言後的四句偈時,沒有太大的共鳴,可能是當時我預期師父會留下一些讓人當頭棒喝的文句,因此一直無法契入偈言的含意。
記憶中我對生命中關於「真」的幾個事件印象很深,第一是我的國中時期的某個生日,幾位最好的朋友合起來送我一顆玉石上面刻著一個「真」字,讓我非常感動,印象中這個字是他們幾位名字的發音結合起來的,但真就在我的潛意識裡面默默地影響著。
另一次是我在肯園當芳療師的時候,療程結束時我送一位客人到新生店的玻璃門前,臨走前她帶著笑容鄭重地跟我說,她覺得我是一位很真的人、這是相當難得的,然後希望我以後能後保持這份真。我當下聽了覺得有點震驚,沒想到會有人對我這麼說,同時也覺得受到鼓舞,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。
但後來我覺得,我對於率真這個概念有些誤解,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。到底什麼是「真」?我發現有時候自己不是太認真,而是太「較真」,太計較誰對誰錯、誰的角色就要應該做出相符合的思考和言行等等。同時我也常常被應該真誠不虛偽而弄得七葷八素,例如到底是要講真心話、還是巧言令色?諸如此類的問題一直困擾著我。
我不喜歡衝突,所以我常會因為維護心中的那份自以為是的真,而採取消極逃避甚至姑且的態度,但另一方面又覺得委屈、想麻木自己,最後演變成一種輕視、漠視、軟爛和逃避,有點像竹林七賢的感覺。我的內心其實是嚮往「浴乎沂,風乎舞雩,詠而歸」的意境,然而,在關係中每個人都有自己心裡的那份真,你覺得你對我很真,我覺得我對你很真,可是你心目的真不一定是我認可的真,我付出的真也不見得是你想要的真,就這樣因為人我的分際,造成許許多多相處上的情緒。
回到昨天的對話,我思考抽離自身的角色來做溝通是必須捨棄心中的「真」才能進行嗎?就在此刻聖嚴師父的遺訓偈言在我腦海中浮現,在「本來沒有我」的「空」之背景前,自我仍然可以忙碌於日常,依著不同的因緣有哭有笑,好像經歷了很多事,但其實也沒麼事。人生如戲、如夢如幻,生死都變得淡然,夢裡的自我角色不再堅實、黏膩而頑強。回到本心空性之中,像鏡子般反射出真實的面貌,提供給對方參考,我想這是我接下來需要持續練習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