賴佩霞專訪能量平衡大師尼騰

治療從我們自己開始
保持正念,同時觀照自己

撰文/賴佩霞.翻譯/王震芳.整理/編輯部.攝影/江建勳.視覺/KoKo

尼騰 Neeten
* 來自德國,於1994年起即為合格能量平衡訓練師,曾受過Neoreichian身體 工作,足部反射療法,阿育吠陀瑜伽按摩以及生物能頭薦骨平衡等訓練。自 1977年開始深入靜心,並在1988年成為一位身體工作者。
* 在印度普那治療藝術學院參與研習結業後,繼續教授身體工作。十五年來, 在印度、台灣與德國,有四百多個學員從尼騰所帶領的能量平衡訓練課程中 結業,其中大部份至今都以從事能量平衡身體工作為業。

身為諮商師與教練多年,我觀察到大多數的人之所以在人際關係上挫敗,很多時候問題出在兩個部分:第一個部分是「情緒反應過於激烈」,也就是當不愉快的感受上來時,沉不住氣。第二個部分是「界線不清楚」,經常搞不清楚自己的責任與別人之間的關係。今天的受訪者給了我們很多的啟發,有實務的操作,也有他細膩的洞察。

我的靜心始於奧修的實修,如今這些靜心技巧在全球各個角落都有人在運用,要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,要讓自己的洞察清晰,關鍵在於靜。經過這麼多年的學習,還是回到最基本的關鍵,靜心。

遇到問題,我們心裡面最想知道的就是「下一步該怎麼做?」最實際又簡單的方式就是「靜下來,沉澱一下」然後,答案就出來了……也許是新的見地,也許是「現在我還不清楚」。

這跟逃避有何不同?差別在於有些人遇到問題從不停下來,因為一旦停下來想,內心就會開始翻騰、攪動,不舒服,於是總讓自己非常忙碌,讓自己免於面對這般不爽快的心情。不斷閃躲……於是問題永遠存在、無解。

「無意識教人閃躲,意識讓人面對。」比較好的方式是靜下來,好好觀察「這個問題」目前對自己所造成的影響,同時期許自己能一步步朝著可能解決問題的方向前進。雖然不是馬上立竿見影,但兩種不同的心態卻會對人的心性有極大不同的影響。

再來就是界線了。受訪者指出他在台灣的社會中觀察到,家人之間的糾葛主要都來自「界線不清」。的確,在我多年的執業中也發現這個嚴重的現象,當我們以「愛」之名來包裝我們的掌控欲時,常常也把自己給蒙蔽了,這些都跟人的無意識有關。

一旦我們開始找到自己的方式靜下心來,很多問題就慢慢迎刃而解。情緒穩定的人比較健康,腦筋比較清楚,也比較懂得畫清人與人之間該有的界線。如此我們才能不被自己或別人的情緒綁架。穩住腳,說該說的話,而那些折損人的難聽話,也就不用再說了。接下來,我們來聽尼騰建議可以怎麼做……

瑜伽靜心 跟著直覺走

賴佩霞:可否先介紹你自己?你來自 哪裡?在怎樣的環境中長大?

尼騰:我在一九五八年出生於德國中部一個富裕的家庭,父親是捷克人,母親是德國人,他們為我建立物質上的保障。或許因為生活不虞匱乏,我覺得日子很無聊,十三歲時仍不知道自己的志向是什麼。十五歲時,我從父親那裡看到一本瑜伽書籍,就按照書上所寫的,自己開始練習瑜伽,當時德國甚至還沒有瑜伽與靜心的社群團體。

後來有人帶我到奧修中心,我第一次練習動態靜心時,感覺奇妙極了,開心地整晚跳舞。在嬉皮運動的影響之下,我很自由也很隨性,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決定前往普那。我在一九八七年開始,在普那接受身體工作的訓練。當時並不知道這將是我的專業,那是我人生一段很重要的時間。我現在在世界各地與人們分享的,就是那段時間的學習與經驗。

父母保持正念 孩子自然和諧共振

賴佩霞:我看到一個報導,歐洲開始在小學教導靜心,其中有個孩子,因為被兄姊欺負,所以他經常處於憤怒的狀態,也容易招惹其他同學。透過靜心一段時間後,整個人平靜下來,家庭的互動狀態從此改變。

尼騰:父母讓自己保持正念,同時觀照自己,是很重要的事情。如果父母能夠提供孩子一個支持的空間,他們不需要做任何事,孩子自然會與父母和諧共振。母親一旦有了孩子,需要經常與嬰兒做眼神的接觸並擁抱他。當母親保持臨在,孩子自然同步跟著保持臨在。

動中求靜 在工作中保持臨在

賴佩霞:父母如何練習保持臨在的狀態,進而影響孩子?

尼騰:無論在中國、印度、日本,「安靜地關照自己的呼吸」都是最簡單也是最古老的靜心方法。每天下班後,我們可以找一個安靜的房間,排除所有外在的干擾,給自己十分鐘,採取舒服的坐姿,放鬆身體,在三到五個深呼吸之後,保持自然呼吸,然後與呼吸的律動同在,把注意力或內在方向放在一呼一吸的律動上。

對我而言,為人按摩也是一種到達靜心的好方法,在工作時感覺到我自己,將能量與他人分享,所以也可以把工作當作一種靜心方式。如果你是記者,當你提問時,感受自己如何提問、何時提問,當你聆聽受訪者的回答時,同時也聆聽自己的心。

我忘不了在普那時,聽到奧修所說的「工作也是靜心」的概念。一般人可能每天像傻瓜一樣工作十小時以上,疲憊不堪。但是我們在普那社區一起生活,一起工作,從不感覺疲累。因為我們學會把工作當靜心;不管工作內容是什麼,無論是清潔、文書、或廚房的工作,對我們而言都是靜心。我們可以很享受工作,同時讓工作很有效率。

輕鬆的呼吸中 安靜凝視靜心

賴佩霞:夫妻可能一起練習靜心嗎?

尼騰:靜心方法中有一個叫「那達布拉瑪」。第一階段三十分鐘,眼睛閉起來,找到一個放鬆的姿勢坐著。在 自然輕鬆的呼吸中,雙唇閉著,發出 「嗡」的聲音,這個聲音必須大到讓附近的人都能聽到,讓「嗡」的聲音 震動你的身體。你可以改變聲音的高低,也可以允許身體自然、緩慢而輕柔的移動。

第二階段分為兩部分,各七分半。第一部分:掌心向上,以往外畫圓的方式來移動雙手。以肚臍的部位為起點,雙手同時往前緩緩移動、分開,畫出兩個大圓,左右兩邊的動作一樣。手的移動必須非常慢,慢到從外表看起來像是靜止一樣。感覺你向外給出你的能量。七分半鐘之後,進入第二部分,這時你轉動雙手將掌心朝下,開始以相反的方向來移動畫圓。雙手從肚臍的地方開始移動,然後在 身體的兩邊向外分開,感覺你將能量 接收進來。第三階段則是完全靜止,安靜地坐著五分鐘。

如果你們是夫妻,可以彼此對坐,從第一階段開始,一起「嗡」半小時,在第二階段,一個人手心向下給予時,另一個人手心向上接受,七分半鐘之後就改變方向。第三階段則互相擁抱,安靜不動五分鐘。這是非常美麗的靜心。也有一種凝視的靜心,彼此安靜地對坐,不用做任何事情,就是坐在那裡,彼此溫柔地對看。

畫清必要的界線 找到自己的價值感

賴佩霞:根據你多年來台的經歷與觀察,什麼是台灣人最感壓力的事情?

尼騰:東方社會的家庭關係比較親密,家庭的向心力與凝聚力比較強,家庭結構趨向彼此依賴。台灣人非常熱心,如果我迷路了,他們會親自帶路。台灣人也喜歡社交,但對我來說可能太多了。此外,人與人之間的界線比較不明確,不懂得設立界線,所以容易把許多事情混淆在一起。

人與人之間的身體有一個界線,當我準備進行身體工作前,需要預先與案主溝通,瞭解我可以進行的深度到哪裡;溝通完畢之後,我會建立一個自然的界線。這樣的態度對台灣人是困難的。他們認為他們每天必須忍受、承受每件事情。在德國,每件事情的界線非常清楚,黑白分明,我從台灣人身上看到彈性與變通。所以,或許台灣人可以學習建立架構,清楚自己個人的界線。

賴佩霞:你在工作坊或個案中,發現多數台灣女性面臨的問題是什麼?

尼騰:很多人習慣批判自己,自我價值感不高,認為女性的地位比男性低。不過,當她們遇到難題時懂得感恩,認為自己有房子、有孩子、有丈夫、有食物、有收入,可以負擔個案的費用就很幸福了。我不需要對案主做太多,他們其實知道自己需要什麼,我只是提供支持,讓他們找到生命的出路,而不是評論或告訴他們應該怎樣。作為一個謙卑的治療者,就是幫助案主重新回到自己,讓他們知道我們都是人類,都有與他們一樣的問題。

照顧別人之前 先把自己照顧好

賴佩霞: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互相提醒,學習仁慈地對待自己。

尼騰:我們在身體工作的訓練中一再被提醒,在接觸別人之前,最重要的是把自己照顧好。除了要學習與自己的身體同在,也要學著跟隨自己的心;很多人以為學習身體工作與治療最重要的是技巧,所以努力學按摩。而我所學習到的治療是從我們自己開始,我們先觀照自己、敞開自己、分 享自己、才會懂得如何支持別人。

賴佩霞:身為父母,我們如何成為孩子的生命教練?

尼騰:對自己仁慈、接納自己、喜歡自己、珍惜自己。如果父母想為孩子 做最好的,就先為自己做最好的,我們很自然地會把自己所擁有的生命品質轉移給下一代。如果父母真的愛自己,自然會把這分愛轉移給孩子,即便孩子又哭又鬧,仍然愛他、親自照顧他。 就像我們前面談的,每天睡前給自己一些時間靜心。你也可以抱著枕頭,滋養內在小孩,不必靠另一個人來滋養自己。我們常見到的情形是,男人或女人都希望對方能滋養他,為他做些什麼;我們可以學會一些簡單自然的方法滋養自己,最簡單的就是抱著枕頭,或到森林裡,抱著大樹,跟樹 講話,接受大自然的滋養,或者泡澡 放鬆,這些方法一點都不複雜。

來源:魅麗Amazing 4月號/2018 No.127